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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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写这个贴近现实的题材背景，将两人放在真正的生活中，背景很大一部分都在二十一世纪初的中国上海，然后这篇文也跨越了很长的时间线。有理想色彩也有架空的思想，别抠细节，经不起抠x，然后很多都是贴近那个时代的一些东西，文内提到的当时大红大紫的名人我就直接打的名字了，我能记住的都尽量回想了。不知道阅读的时候能不能给大家带来那种感觉...

取名废，可能会感觉题不对文emmm？？

的确有苏萨克氏症候群这个病，但是记载的较少。我自己写文的时候带有部分自己的设定。

中式英语注意

最后感谢阅读！圣诞快乐。

1.

＂嘶，痛……魏无羡你给我慢点。＂

两人翻滚在偌大的床上。魏无羡将江澄压在身下，两人都沉溺在汹涌的情爱浪潮中。别墅内漆黑一片，却依旧充满暖意。低沉的喘气声与有些虚弱的低吟声交杂在一起，意外的和谐。

魏无羡以前觉得一个人若真的沉溺在这情汛中是不可以分心的。可是此时此刻客厅传来的大理时钟滴滴答答的敲打声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始终扣住魏无羡的心。

＂魏无羡，我的头有些痛。我休息一下。＂江澄将魏无羡推开，却始终挣脱不了魏无羡的怀抱。干脆坐起来闭眼靠在魏无羡的肩膀上。

＂江澄，我……＂魏无羡抚上面前人的脸，擦拭掉尚未干透的泪痕。魏无羡紧紧的抱住江澄，感受他有些颤抖的身体，真的好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永远也不要走动。

已经是深夜了，望着窗外月光如水，不用想都知道应该已经快凌晨了。时钟不断走动的声音扣紧心弦。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魏无羡从来都不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现在却恨不得将前二十多年浪费的时间全部都重新补上来。

魏无羡将人清洗后重新抱回床上，感受到江澄猛地颤抖，连忙起身将放在一旁的被子搂过来。还未将被子好好的搭在江澄身上 ，却被突然睁开眼坐起的江澄狠狠的推开直接摔到了床下。

江澄不停的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瞪大眼睛注视着魏无羡，眼角余光不停的扫视着两人的卧室。窗外的天空无边无际的黑，房间里除了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影子。

江澄想要站起来却被腰部带来的剧烈拉扯般的痛劝退。江澄发出小声的哭泣声，不停的将自己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

＂阿澄……我不会伤害你的。＂

……

＂你别过来，你是谁……?＂

清脆的闹钟报时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打破了两人间的宁静。魏无羡拿起手机。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现在是北京时间零点五分。温度2度，明日天气状况较好，可穿……＂

魏无羡长叹一口气，望向还缩在角落里的江澄。

已经，过了凌晨了。

2.

1998年

江澄刚来到上海时还是怪新奇的。当年的上海还是一个人人向往的大城市，从家乡湖北考到上海来上大学是江澄学生时代最大的愿望。

江澄一边上大学一边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里给一户人家的孩子当家教。

上海的生活虽然有颇多不习惯，食物不习惯，语言不习惯。江澄偶尔也会因为被居民楼里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叫做乡下人而觉得不满和生气。江澄的家在湖北，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也好歹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家里也有不少产业，当时自己的母亲得知了自己偷偷填了上海一所大学的消息差一点把自己皮都剥掉，幸好是姐姐在一旁劝说才没被骂得狗血淋头。

自己打工的这户人家人也很好。管吃管睡还教江澄说上海话，教江澄炒菜，过节的时候还会给江澄买礼物。

晴晴是这户人家的独生女。也是江澄家教补课的对象，小孩子总是调皮捣蛋。那年冬天，江澄还在整理要提交的论文，晴晴靠在窗边小说的问江澄：＂阿澄哥哥知道圣诞节吗？圣诞节就要到了。＂

＂知道啊。是洋人过的节日，是为了纪念耶稣而诞生的节日。＂

＂那阿澄哥哥要怎么过?和女朋友一起过吗？阿澄哥哥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江澄轻轻的拍了拍晴晴的脑袋，将论文收在袋子里：＂不过的。我从来不过圣诞节。＂

江澄在家乡的时候从来都不过什么圣诞节。这种洋人的节日不光是江澄没兴趣，大多数人都没有兴趣。但是上海似乎是个特殊的城市，江澄放学经过武康路的时候就注意到街边大大小小的店都已经挂上了铃铛，搬出了挂满亮晶晶装饰品的圣诞树，整条街都充满了圣诞的欢快气息。

每年寒假江厌离都会带着金凌来到上海看望江澄。这也是江澄每年最期盼的一段日子。江厌离每次都带来好多家乡的特产，三人也总是喜欢一边逛着上海的老路一边聊一些琐碎的家事。

＂阿澄可还记得当年住在咱们家隔壁的羡羡?阿澄八岁那年他们一家就搬来了上海了呢。＂

江澄有那么一瞬脑海闪现出一个笑容恣意的红衣少年，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提那家伙干嘛……＂

＂怪不得这么多年阿澄都还是想来上海。当年你和羡羡的愿望都是来上海读书呢，阿澄该不会是为了羡羡吧?＂江厌离捂着嘴小声的笑了起来。

＂早就没联系了。上海本来就是一个好城市，我本来早就是想来上海的!当时是他跟着学我说的，什么叫做为了他，他以为他是谁啊。＂

＂我什么都没说哦，恼羞成怒的阿澄意外的可爱哦~＂江厌离一边抱着还在熟睡的金凌一边温柔笑着说。

＂姐姐!怎么连你也!＂

＂好了好了。请你吃年糕好不好?阿澄别在意了。＂

两人闹闹嚷嚷的可算是回到了出租屋。

眼看着圣诞越来越近，日历上的二十五似乎变得越来越刺眼。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圣诞节的江澄居然变得有些坐立不安。好多人都在为圣诞做准备，大学里面也举行了圣诞晚会，晴晴一家也买了一颗好大的圣诞树。街道上也越来越美丽繁华。似乎与自己格格不入。

想到这里，乡下人三个字更是在江澄的脑海里不断翻滚。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今年的圣诞我江澄是要过定了!

平安夜当天，灯火辉煌，车水马龙，街道上一遍又一遍的放着熟悉的圣诞歌，高楼大厦都打开着红红绿绿的霓虹灯，高档餐厅里挤满了人，情人，家人，朋友，全部都有。江澄想了很久，望着漆黑一片的居民楼，内心不是一点的失落，索性乘车跑来了繁华的外滩。

上海外滩的盛景繁荣早就已经闻名全国了。夜间景色更是美丽。路灯上都挂满了铃铛，火树银花，小酒馆里传出经典的英文名歌，余音绕梁。除了中国人，还有不少洋人，街道上甚至水泄不通，满满都是圣诞的浓郁气氛。江澄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灯火可以辉煌整整一夜的城市。

江澄裹着一件厚重的款式老旧的紫色大衣。在餐厅里面始终排不到队，前面还要等足足二十个人，江澄想先买了一些糕点 ，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望着不断靠近的时针，来来往往卿卿我我的人群，等待着凌晨钟声的敲响。

拐角处的西点店里提供圣诞专卖的夹心双层圣诞主题蛋糕。别看这小小一块蛋糕，价格却意外高得惊人。外滩曾经是英国租界，店主是一位英国人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从前在家乡的十七年来见过的外国人还没有在这里带的四年见过的外国人多。江澄的英语属于那种最标准的应试型——看得懂能做题口语交流以及听力却不太行。买个蛋糕都交流不方便，正当江澄想要离开时，推门而入一位身着时尚的青年，头发染成栗子色，戴一副金丝边框圆眼镜，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明明是中国人长相，却是绿色的眼睛。

＂A christmas double cake，please.＂

＂Just a moment please，Mr.Wei.＂

金发鼻眼的店主立马拥上来，两人泛泛而谈，聊的却都是江澄听不懂的。这位魏先生似乎是这家糕点店的常客，能经常买这么贵的糕点，大概家里还是有几个钱的。

不过……江澄总感觉这个魏先生谈吐眉眼间似乎似曾相识。特别是那一双灵动清澈的桃花眼，总能勾起江澄记忆深处的回忆，当年住在隔壁的那个沙雕竹马，眉眼也是这般清澈。

也许是江澄的视线太过灼热。很快就吸引了这位魏先生的注意，两人面面相觑。时间仿佛都凝固在此时此刻，魏先生似乎＂恍然大悟"，连忙快步走近江澄，甚至差一点把包装好的糕点打翻在地。

"你是不是……江澄?"

3.

江澄今天打算出去给父母打一个慰问电话，天气越来越冷了，湖北应该已经落雪了。

刚走出门望向楼下却发现院子里被莫名其妙围得水泄不通。晴晴从围观人群里挣脱出来两三下跑上楼拉住江澄的手："阿澄哥哥你快下去!下面有个好帅的哥哥说是你的男朋友!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我都没有心理准备!人家都来找你过圣诞节了!"

???

江澄脑子飞速旋转，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魏无羡。在上海四年来，自己曾经也疯狂的找过他，但是都没有寻到魏无羡一点的消息，昨天临时计划去了一趟外滩，居然还莫名其妙的相遇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江澄奔进人群。魏无羡和昨天一样的打扮，栗色头发，绿色眼睛，一身与众不同的名牌黑大衣，还带着那副金丝边框眼睛。在这座老式街道老式小区里，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

江澄只感觉一阵无语，甚至还有些丢人。本以为遇见从前与自己最好的竹马会很开心，但是江澄却感觉意外的平静，似乎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两人分别的那年都还才八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人抱着哭了几天，江澄还记得那天离别的车站，望着魏无羡一家走上开往上海的火车，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大声呼喊跟着月台追着车子跑，火车越来越快最后消失在尽头。

当你走上离别的车站，我终于不停的呼唤呼唤。
眼看你的车子越走越远，我的心一片凌乱凌乱。
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我的泪早已泛滥泛滥。

年少的感情还太幼稚，从此后江澄只知道自己少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上学时每每望见对边永远都不会再打开的门，只能感觉鼻子酸得眼睛发干的痛。两人曾经约好要一起去看看繁华的上海，一起去上海上大学，一起创业闯出一番天地。这么多年来江澄始终铭记于心，这也是江澄选择现在这个大学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现在的两人似乎隔着一座透明的城墙。早已经回不到过去。如今的魏无羡很遥远，无论是资历见识，还是为人处事。

"阿澄!看我看我!"看着江澄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的退出人群，魏无羡连忙拨开人群追赶上去。

"魏无羡你又在做什么幺蛾子!?"

"我来找你玩啊!上海的圣诞特别热闹!我这几年好想阿澄的!你看我这不是给你带糕点了吗？!还有这个!今晚上演出会的门票!"魏无羡从提起手中的昂贵包装的糕点摇了摇，又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两张演唱会的门票，门票上标的高昂价格让江澄感到极度不适。

"我不过圣诞节。我们从来都不过的。我不喜欢吃甜食，也不喜欢凑热闹看演出。"江澄头也不回的走开。

"那……那不看就是了。今晚能出来玩吗？我带你去思南路玩好不好，你不是在选修近代历史吗？那里从前是法租界，很多古老的建筑，平时也很安静。"

"魏无羡你烦不烦!我都说了不过圣诞节，我还有很多课业我也没空，大少爷你爱怎么玩怎么玩别扯上我。你看看你现在都是什么打扮模样，来这种老街你是想要把院子堵得水泄不通吗？"江澄拍开魏无羡的手。直直的冲进屋内。

"不是的阿澄。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这样穿了。这个眼睛里绿色的是美瞳，眼镜也只是装饰用的没度数的，我没近视。头发我也可以再染回来。"魏无羡上前追赶却被江澄死死的锁在门外。

过了很久直到屋外没有了任何响声，江澄才在窗边偷偷看见魏无羡满脸沮丧离开的身影。

"江澄。今晚上七点。我在思南路的路标牌子底下等你。我希望你能来。"

江澄辗转反侧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上好的午觉时间都被魏无羡搅乱了。江澄望了望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现在出发七点之前应该是能到达思南路的。两人都是倔脾气的人，若是江澄不去，魏无羡当真怕是要在思南路站一晚上。恐怕自己也会良心不安。

思考了良久，江澄还是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款式新一点的大衣。准备准备提着今天魏无羡强行塞到自己手里的蛋糕出门了。

冬季上海的天色暗得特别快，再加上圣诞节人流多，江澄急匆匆赶到约定地点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这条路很安静，稀疏的人群中，江澄一眼就看见了靠在路标昏黄灯光下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的魏无羡。寒风习习，这人裹紧大衣，似乎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魏无羡没有穿那件黑色的名牌大衣，只是一件普通的深色棉服，头发也已经变回了江澄熟悉的颜色，没有戴那副金丝边框眼睛，睁开眼神情望着江澄的那一刹那，棕色的瞳孔温柔又明亮。

"阿澄我了解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

"人都会变的。那我若是不来了怎么办?"

"那我就站在这里等你。等到凌晨若是你还不来，我就去你的住处寻里，在你楼下等你早晨出来。男主角通常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是言情剧看多了吗？!而且我也不和你演对手戏。"江澄又好气又好笑。

"最近很火的剧呀。情深深雨濛濛。男主角就是这样在家门口一直守着爱人的"

江澄翻了一个白眼。自己不喜欢看什么剧。只是这几天晴晴也经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看电视剧边感概剧中两人的爱情之路好难。

魏无羡紧紧握住江澄的手："阿澄，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你又在搞什么鬼?"

"你跟我来就是了。"

思南路的风格似乎还停留在民国时期。宁静雅致却依然充满圣诞气息。思南路里的小店和建筑也通通挂上了庆祝圣诞的装饰物。古朴的欧式建筑更是充满了气氛，倒是给人一种民国时代与现代交织在一起的错乱感。

"今天圣诞节大多数人都去外滩这种繁华的地方玩。阿澄不喜欢人多我就带你来这里咯。虽然不够热闹，但是似乎更适合我们两人。"

江澄沉默不语，实则是早已经被眼前的景色迷住。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啊。自己来上海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好好的玩过。当年的自己也是，被父母继承厚望，希望长大后继承家业，江澄从小就背着很重很重的担子，直到魏无羡的出现，魏无羡带着自己偷偷出去玩，两人躲在被子里吃零食，说鬼故事，也帮助自己功课上的难题，是江澄童年不可割舍的最好的朋友。这段日子也是，面对着不太吃香的专业和越来越多的下岗工人，江澄整天过得浑浑噩噩，没有目标，也找不到方向。如今魏无羡突然重新闯进自己的生活，似乎给了江澄本就不太光明的前途，重新点了一盏灯。

"阿澄，以后的每一天我都陪你过。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你，你说我们在平安夜的相遇是不是上天注定。说不定我们前世就是这样不分不舍的。"

江澄回握住魏无羡的手，陌生的，飞快发展的城市给了江澄太大的不安。回到小小的家乡，继承家产呆在这个舒服空间里却又有更多的不甘。

两人都心有灵犀的停止了脚步。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时间过了这么久却依旧如初，和幼时一样的清澈与透明。

"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数天上的星星，收集春天的细雨……"

"魏无羡你在唱叨什么歌，难听死了。"

圣诞的气氛与重逢的喜悦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杯让人沉醉的美酒，两人都已经沉溺在醉意中。

魏无羡吻了江澄。

巷口传来欢乐的圣诞歌声。悉悉索索的人群声，远处飘来悠远的教堂时钟声和从老屋里传来的唱诗班的声音。嘈杂却不让人感到烦躁。

2001年的这次圣诞节。两人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4.

江澄坐在病床上的时候，还想着今年能不能顺利毕业，能不能找到好的工作，能不能与魏无羡过即将到来的圣诞夜。同时也思考着自己与魏无羡的未来。

江澄只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虚弱了。从什么时候起脑子会时不时开始疼痛，疼痛完后也总是会多多少少忘记一些事，最开始是一些不要紧的琐事，后来严重到把期末考试都给忘记了，甚至开始记不起来晴晴的样子，记不起姐姐的样子……

江澄觉得自己是得了重病。医生看完身体检查后也只是摇摇头，没有找到任何病因，为了稳定病情后续在做更细致的检查，医生还是让江澄住进了医院。

两人已经交往了。魏无羡天天都往医院跑，给江澄带好多吃的玩的，安慰着江澄早一点好起来早一点出院还能赶上今年的圣诞节。
但是江澄却感觉……魏无羡这个人，在自己的记忆中似乎越来越迷糊了。

渐渐的，江澄开始遗忘的更多。小时候和魏无羡的事情好像已经成了一片空白从记忆中抹去了。趁着自己记忆还尚未完全丢失，江澄开始写日记。

告诉自己是谁，自己是什么人，自己的男朋友魏无羡是谁，家人，事业，学业，处境，还有那些摇摇欲坠的回忆。能够记住的几乎全部写了下来。满满一个笔记本。

魏无羡已经察觉到江澄越来越不对劲。身体上没有什么疾病，但是精神却越来越衰弱。江澄生病这件事很快便由医院方通知了江澄远在湖北的家属。

虞紫鸢江枫眠和江厌离赶来的时候。江澄已经不太省事了。望着坐在病床前紧紧拉住江澄手的魏无羡，江厌离上去轻轻的拍了拍魏无羡的肩。魏无羡站起来，眼神早已经没有了光彩。

"虞夫人，江叔叔，阿姐……好久不见。"

……

医生拿着检查的报告单一脸严肃却一句话也不说。几个人坐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等待结果。

"他，是患上了＂苏萨克氏症候群＂这种病，这种病最大的特点就是只能记住24小时内发生的事情。病人通常会感觉剧烈头疼，怕光，视力听力这些也相对会收到一些影响。＂

＂为什么会患这种病呢!＂江厌离连忙追问。

＂这种病在国际上的例子都只有两百多例。所以患者没有天生的，都是后期发病，也没有找到原因，更没有医治的方法。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开一些药吃着稳定情绪治疗一下这种病带来的副作用。＂

＂那……就真的没什么方法了吗？钱我们可以出的。＂江厌离只感觉鼻子一酸，差一点没有忍住眼泪。

＂有的。有些病人在几年或者几十年后会改善病状，也有记忆突然就恢复正常的。但是视力和听力上的损伤没办法复原。这个……也只能靠病者自己了。＂医生拉着病历叹气摇了摇头，满脸无奈。

几个人回到病房时。江澄还在熟睡。魏无羡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瘫倒在窗边，江厌离转过身捂着嘴小声的哭泣起来。虞紫鸢与江枫眠只是沉默着不说话，整个病房都沉浸在悲伤的河流中。

＂虞夫人，江叔叔，阿姐。我……＂魏无羡突然站起来，抬起头，眼神深邃看不到底。

＂我……我很喜欢江澄。我想要娶他，和他在一起，永远让他不再受伤害。＂

话音刚落，气氛沉寂的病房里突然变得燥热起来。

虞紫鸢将皮包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没有说一句话，江枫眠安慰着妻子，长叹一口气：＂阿羡，我知道你是在美国读过书的，这几年又生活在上海这种思想开发的地方。可是，江澄不行。＂

＂江澄已经和我交往几年了，我的父母已经知道了也欣然同意了。我本打算今年过年就找您们坦白，但是却……＂魏无羡握紧拳头，脸色阴沉：＂无论他以后还记不记得我，不管他可以记起几小时的回忆。我都让他天天开心，永远不抛弃他，始终和他在一起。我相信……总有一天江澄能变得好好的。还能像以前一样……＂

＂阿羡……＂江厌离只是上前搂住魏无羡，哭了起来：＂妈妈，爸爸。阿澄的事情我也知道，他们两人的感情从小就好，你们也是都知道的。阿澄之所以当初要来上海也是因为阿羡啊。你们就同意吧，阿澄肯定也是很希望和阿羡在一起的。＂

虞紫鸢转过身抹了抹泪水，什么话也没说，匆匆的走出了房间。江枫眠无奈的摇摇头：＂阿羡。都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的，有思想有文化自然是对的。如今我也没有办法阻碍你们了。若是你们要在一起，我也无话可说，毕竟你们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是个好孩子。＂

虞紫鸢和江枫眠在照顾了江澄一阵子后返回了湖北。这病没法治，一直待在病房里江澄也坐不住，魏无羡还是办了出院手续。

魏无羡拿着大大小小的文件最后一次去医院给江澄办手续。这么多年不下雪的上海居然下雪了。魏无羡放弃了去美国深造的机会，准备就在上海的大学里面读研。一方面也能更好的照顾江澄。

街道上挂满了圣诞用的霓虹灯。店家摆出了挂满装饰品的圣诞树。整条街都是浓浓的圣诞气息。魏无羡在饰品店挑了一朵用玉雕刻的莲花小装饰物，尽管与圣诞这个主题节日有些不符，却是魏无羡这几年来为江澄挑过的最满意的礼物。

今年的圣诞节我还是陪你过，往后也不会变。

5.

江澄冷静片刻，抱着枕边的日记看了起来。里面记录了很多。

自己的名字叫做江澄，自己是一种只能记住二十四小时事情的罕有病的患者。自己的伴侣叫做魏无羡。两人从小便是竹马，以爱情的名义在一起已经快二十多年了。日记中还放着几张两人从小时候到青年时的照片，画面中这个男人正是江澄刚刚推下床的人。

魏无羡轻轻推开门走进卧室，手上端着给江澄熬好的中药，这个病不仅侵害江澄的记忆，视力和听力，也时常会带来头痛的副作用。这副调养的药是几十年来没有断过的。

望着江澄满是迷茫的眼睛，魏无羡很平静。每天推开房门面对江澄的惊讶和害怕已经是最最普通的事情了。但是每当又一个二十四小时要刷新的时候，魏无羡还是打心底的抗拒。

魏无羡从来不敢开太亮的灯，几乎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改成了昏黄色的节能灯。江澄对光很是抗拒，有时候还会引起头痛。

＂魏无羡。对不起。我感觉我应该是很爱你的，但是。现在的我似乎还不是完整的我。＂

魏无羡笑着给眼前一脸迷茫的人一个热情的wink。

＂阿澄，你没必要道歉的，谁叫我爱你呢。＂

＂你这样搞得我罪恶感挺深的。＂

魏无羡揉揉江澄紧皱的眉头：＂你先好好休息，现在已经凌晨快两点钟了。明天是圣诞节，我带你去街上转转。＂

江澄回头望向桌上摆放的各式各样的装饰品，从左排到右，甚至充满了年代感，越左边越陈旧，越右边似乎越是新。江澄有些好奇

魏无羡扶住想要起身的江澄。两人来到了摆满花里胡哨的桌子旁。

最左边的居然是两张颜色都已经掉了的票，江澄拿起来看了好久才看出来这居然是两张演唱会门票，是谁的演唱会早就已经看不清楚了。还有一枚玉石雕刻的莲花胸针吸引了江澄的目光，排在较左边的位置，但是玉石依然透明清澈，起了一层厚厚的包浆，没有粘上任何灰尘，染上任何杂物。

＂喜欢吗?这是我历年送给你的圣诞礼物。第一年这两张门票你还嫌弃呢!这个是当时求都求不到的刘德华的演唱会门票!我可是托人花高价买的，然后这个莲花玉石……是你生病那年圣诞节买的礼物，你特别喜欢，穿衣服都别在身上。还有这个……＂

魏无羡还未说完就被江澄抽泣着抱住。

＂我不想睡觉。我想出去走走，已经过了凌晨了，今天不是圣诞吗？我想要……今天和你多一些时间。＂

＂今晚上十点行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为什么一定要今晚十点?＂

＂……你的腰不疼吗？＂

……

江澄与魏无羡穿着厚重的大衣走在寒风里。两人都已经不再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青年了，步入中年的两人都格外的在意身体，江澄给魏无羡套了好几个毛衣，魏无羡也帮江澄挑了一条时尚好看又保暖的围巾。

上海是个不夜城，十点多甚至还不能称作晚上，街道上还是灯火通明，人流涌动，沉浸在圣诞的喜悦里。

＂你想去哪?太远的话我就去开车。＂

＂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安静又漂亮的地方?而且你昨天不是说要去什么地方吗？＂江澄捂住眼睛，灯光带来的不适依然无法消除。

＂嗯……那就直接去了。＂

魏无羡回到了花园里开出了自己的车。江澄坐在副驾驶位上从贴了黑膜的窗口观看着上海的夜景。高楼大厦，商业楼上的海报换了一张又一张，流行的音乐也早已经不是江澄熟悉的了。一切，都好陌生。

魏无羡插入CD，还播放着当年流行的“老”歌。

＂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听这些歌。当时流行的电视剧你一个也不看，后来偏在晴晴那小丫头的唆使下去看什么还珠格格。大男孩子的看那个哈哈哈哈哈。＂

＂你不还看情深深雨濛濛吗……？＂江澄随口反击道。

魏无羡直视前方，耸耸肩却笑了起来。

漆黑的轿车行驶在灯火通明的夜里。江澄感觉头有些昏，好像断断续续有些记忆浮现上来。是男孩子的笑容，一个打扮得怪里怪样花里花哨的男孩子，栗色的头发，金丝边框有些夸张的眼睛，还穿着特务一样的全身黑不溜秋的衣服。他满脸涨得通红，似乎急匆匆的向自己跑来，塞给自己一大盒子的西点。迷迷糊糊中，江澄竟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没有再行驶。江澄揉揉眼睛望向窗外，没有太刺眼的灯光，微弱的小灯泡型霓虹灯像是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路边转角处有一个标牌——思南路。

江澄转过头发现魏无羡正望着自己。

＂到了?＂

＂到了。＂

江澄看向表，已经快十一点了，江澄焦急起来，自己一到凌晨后就又会回到原点，忘记自己……忘记魏无羡：＂到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嘛。＂魏无羡撩了撩眼前人睡得有些乱了的头发，在额头上蜻蜓点水一吻。

魏无羡将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思南路还是从前那个思南路，虽然不太热闹，但是却温暖。

＂这么多年来思南路还是没有变啊。＂魏无羡感叹到：＂当初我们也是这样走在这条街上的。＂

从古屋里传出唱诗班的声音。是歌颂圣诞的音乐。优美的歌声融入漆黑的夜空里，带来淡淡的温馨。

＂我是不是来过这里?＂江澄突然停下，揉了揉太阳穴。

＂我们曾经来过的。＂魏无羡将江澄裹得紧紧的，两人挨着行走：＂当时我亲了你，你恼羞成怒然后打了我一顿。＂

＂你活该。＂江澄苦笑着骂道，却始终在意着时间，教堂的钟声已经敲打一次了，江澄低头一看手表已经快要凌晨了。

魏无羡装作无奈的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今年的礼物，打开看看。＂

江澄半信半疑的接过自己伴侣的礼物。望着魏无羡含笑的眼睛。缓缓拆开包装。

是一款定制的手表。表盘上还刻着XC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表的中央是精细的雕刻，是小小的圣诞老人江澄抱住小小的圣诞老人魏无羡。旋转发条的调子居然还是圣诞歌。

＂喜欢吗？是我专门找瑞士的名家做的。整整等了我半年，就是为了这块表。＂

＂我看你真是人傻钱多!＂江澄笑了起来：＂哪个钟表师傅遇到你这样要求刁钻的金主怕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能让你笑一笑那点钱又算什么!而且我是因为爱你才变得这么傻的。＂魏无羡捧起江澄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倒是让江澄感觉有些不适应。

＂我不太喜欢时间。也不太喜欢时钟。所以，阿澄你好好的看看这块表。＂

江澄刚刚也被这个表精致的外观吸引了视线，还没有仔细看过内在。江澄拿起表仔细的看表盘，却发现这个表，它居然是倒着走的!

＂魏无羡你……＂

＂我想跟你说，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我会永远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不管你是否还记得我。就像这块表一样，爱是不会被时间所桎梏的，我希望我们两个都可以挣脱时间的束缚，不管是倒退还是前进，只要有你在，我就能做到。＂

远方的教堂已经敲响了第二次钟声，第三次便是凌晨的钟声。但魏无羡与江澄已经将时间置之度外了，只有彼此。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时间好像就凝固在此刻。只用感受彼此，其他什么也不用去在意。似是回到了青年时代。

＂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看天边的落日，并肩听林间的鸟语。＂

＂魏无羡你在唱什么歌……难听死了，换一首。唱一首圣诞歌?＂

＂圣诞都已经过了。刚刚第三次钟声已经敲了。＂魏无羡掏出手机，现在已经第二天凌晨过四分。第三次敲钟已经在两人专注于拥抱的时候敲过了。

魏无羡猛地想起了什么。就在此时，熟悉的报时声响起：＂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现在是北京时间零点五分。温度3度，明日天气状况较好，注意保暖，可穿搭…＂

＂魏无羡你好好的iphone设什么老年语音通报?＂

＂魏无羡?你有没有在听?＂

＂魏无羡!?你想找打了?＂

话音刚落，魏无羡紧紧的抱住江澄。两人差一点踉跄着摔在地上。

＂魏无羡……?＂

＂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什么?＂

魏无羡没有回答江澄的话，只是用力的抱着江澄，生怕一不小心就从怀里溜走。

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